新冠死者平均减少了多少寿命？这是个不少人都会关心的问题。此前有不少新闻显示很多国家新冠病死者年龄都比较大，比如意大利平均死亡年龄为79.5岁[1]，日本东京为79.3岁[2]，不免让人以为新冠死者多是上了年纪的老人，即使不患病，离死亡也不远了。

近期，还有一篇自媒体文章根据美国CDC宣称的美国新冠死亡病例年龄中位数为78岁[3]，以及“美国人均预期寿命才78.8岁”，得出结论说，“新冠对病人平均寿命的影响，基本就几个月的水平。”言下之意是，既然它只能缩短死者人均寿命几个月，为什么要花这么大力气和经济代价去对付它？本文可以说明，“老人即使不患病也离死亡不远了”这个说法是犯了怎样的错误。

图注：网传自媒体文章的截图

一、新冠死者本来的预期寿命，并不等于全体国民的人均期望寿命，因为条件改变

仔细思考，是不难发现“新冠对病人平均寿命的影响基本就几个月的水平”这段论述是存在问题的。依照该自媒体文章的逻辑，假设某天美国爆发了一场新的疾病，这种疾病比新冠更针对老人。导致死者年龄中位数在80岁以上，比如83岁或85岁，那么它的流行，是不是反而让人多活了几岁？这么去想，就知道其结论是很荒谬的。

问题出在哪里呢？请看下图，这是个假想的某国死亡人口按年龄分布图。对新生婴儿来说，其预期寿命自然就是取加权均值，假定正好为78岁。那么，对当前存活的78岁老人群体来说，他们的预期死亡年龄是多少岁？这批人平均还会存活多少年？

图注：假想的某国死亡人口按年龄分布图，不考虑新生儿夭折等情况

按照那篇自媒体文章的算法，这些78岁老人的人均预期寿命依然是78岁，那这些老人应当立马寿终正寝才对。这当然违背常识。正确的计算方法，是去取阴影部分的年龄加权均值，而不是整条曲线。因为前提条件改变了——这些人已经活到了78岁，而并非刚生下来——其概率也会相应地发生变化。

78岁前就死亡的人，其人均寿命远比78岁要低。而已经活到78岁的那些人，其人均寿命则远比78岁要高。这样平均起来才是78岁。

那在美国，78岁老人的平均预期寿命是多少？可以到美国社会保障署网站查询[4]，该数据用于计算老年人预期的退休金。社会保障署网站显示，如果你是78岁男性，那么你的预期寿命是87.8岁。如果你是78岁女性，那么你的预期寿命是89.3岁。也就是说，78岁老人在美国的预期寿命平均大约是88岁多。如果你已经活到了78岁，却不幸得新冠死亡，那么你损失了大约10年寿命。

而当你再活10年，成功活到88岁的时候，你并不是立刻一命呜呼。相应的，你的预期寿命将提高到92.9岁（男）或93.7岁（女）。假如你88岁得新冠死亡，并不是多活10年，而是损失了5年多的寿命。

二、探究新冠死者损失的寿命在公共政策制定上是有意义的，目前的研究显示新冠造成的“生命损失年”超过10年

当然，细算起来还要更复杂些。比如78岁是死者年龄的中位数，但寿命损失算的是均值，比10年多还是少得看具体的年龄分布。不同性别、种族的死者，年龄中位数和分布都不同，比如新冠对女性的致命程度比男性要轻。新冠死者大多还有基础病，预期寿命相比平均水平可能会低一些[5]。比如患有严重心脏病的78岁老人，预期寿命就不见得有88岁那么高，而可能只有86岁。假如他因新冠死亡，其寿命损失就不是10年而是只有8年。患有不同的基础病会对应不同的寿命损失。

另外还要考虑到，有远比死者多的新冠危重感染者，虽然抢救回来，但身体遭到损坏，有了或轻或重的后遗症，这也会导致预期寿命减少。只是由于这是一种新疾病，我们无法知道它对患者今后的寿命影响到底多大。

上述讨论在公共政策制定上是有意义的。某种死因对社会产生多大影响，往往通过生命损失年（year of life lost）来判断。比如医疗事故一年造成美国十几万人死亡，但其中绝大部分即便没有事故也很难活过三个月，那么这个问题就并不严重。

对新冠生命损失年的研究，目前尚不多。英国格拉斯哥大学曾涉猎这个方向，计算出新冠会造成男性约13年，女性约11年的寿命损失[6] ，引起少数主流媒体的关注。伦敦卫生与热带医学院的结论是10.8年[8]。不过，对于新冠这么重大的全球性卫生事件而言，这些研究还属于早期结论，尚不宜作为结论使用。但无论如何，新冠死者的寿命损失绝不止“几个月”。